連日來，廣東省河源市連平縣多個鄉鎮的屋頂光伏電站拆除行動，引發當地光伏企業震動。
第一財經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連平縣油溪鎮、忠信鎮、三角鎮、秀緞鎮、隆街鎮等多個鄉鎮，基于城市風貌管控的要求，近期突然拆除部分屋頂光伏電站，其中大部分屋頂光伏具有完備的手續。這與此前第一財經獨家報道的廣東博羅個別鎮的拆除行動如出一轍。
這些電站主要位于相關高速路口和國道沿線兩旁較容易看到的位置，風貌管控對這些地段的“視覺效果”有相應的要求。
一些投建者擔心，當地拆除屋頂光伏電站只是剛剛開始。記者在現場采訪中聽到，有鎮政府干部和工作人員介紹，目前的拆除工作只是第一階段，未來還要繼續。談及被拆電站的未來時，他們中有人介紹稱，待連平縣政府出臺最終的屋頂光伏風電站貌改造方案后，這些電站還是可以通過改造后重裝回去的。
在此之前，多個地方都出現過合法合規的屋頂光伏項目在風貌管控行動中被拆除的現象，有投資者因此擔心此類情況還會在其他地方出現，“心里沒底”。
手續完備的項目被拆了
3月19日上午，在連平縣油溪鎮官橋村，5名工人正在一間屋頂上拆除一座光伏電站。
“好多個鎮都在拆。”黎明浩是連平縣一家屋頂光伏電站安裝建設的企業負責人，他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有當地鎮政府綜合執法的工作人員在拆除現場監督。
記者在現場采訪時聽到忠信鎮綜合行政執法部門一名工作人員介紹，此次屋頂光伏電站拆除工作主要由該部門負責執行。當被問及目前已有多少座屋頂光伏電站被拆除時，該工作人員表示尚未進行統計，但位于相關街道的屋頂光伏電站未來都將被拆除。
另一名鎮政府干部何國強則表示，此次拆除屋頂光伏電站是縣里的要求。雖然沒有下發正式文件，但縣領導已經明確要求對相關區域的電站進行清理。
對于地方政府的這一行動，農戶們頗有怨言。三角鎮鎮中心的黃先生向記者表示，他自費十幾萬元在屋頂上建設了一座光伏電站，在3月19日被拆除一半。“他們拆了臨街的那一部分，后面的我不讓他們拆了。”
黃先生的這座電站從去年并網發電以來，平均每月發電量有四五千度，目前已累計發電四五十萬度，電量自發自用，多余的則賣給南方電網。
在連平縣，像黃先生這樣自投屋頂光伏電站的農戶并不多，大多數選擇通過出租屋頂給光伏投資企業來收取租金。在連平縣多個鄉鎮的采訪中，多名農戶向記者表示，政府在拆除光伏電站前，確實已經口頭通知他們，稱已經與企業溝通過，企業同意拆除。“企業都同意了，我們還能說什么？”
但有企業對此表示異議。黎明浩告訴記者，在3月18日前后，他代理的4座屋頂光伏電站被陸續拆除，但公司在電站拆除前并未收到鎮政府的相關通知。“后來是農戶打電話給我們，我們才知道電站被拆了。”
同樣負責屋頂光伏電站安裝建設的陳嘉成也向記者表達了相同觀點。他表示，公司既沒有收到口頭通知，也沒有收到書面通知，突然間電站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支架了。
談及鎮政府在拆除屋頂光伏電站是否有下達相關通知時，何國強說，已經通知農戶，如果沒有通知到企業，那可能是相關工作人員的疏忽。
兩名屋頂光伏電站安裝建設的企業負責人向記者介紹，截至3月19日，在他們代理的電站中，已有忠信鎮、三角鎮、秀緞鎮和龍街鎮的9座屋頂光伏電站被拆。這些電站均具有廣東中國南方電網有限公司河源連平供電局出示的購電合同，并蓋有供電專用章。同時，這些電站均取得了廣東省發改委監制的廣東省企業投資項目備案證，并與農戶簽訂了屋頂租賃合同協議。
也就是說，這些電站的建設和后期的并網發電手續俱全，是合法合規的。
“管控”過后可再裝
看到自己公司代理的屋頂光伏電站被拆除，黎明浩第一時間向當地派出所報了警。他最后得到的報警回執內容是：“茲所投情況我單位已如實登記。如有處理需要，我單位會主動與您取得聯系。”但電站最后還是被拆了。
上述9座屋頂光伏電站，規模大小不一，總投資有一兩百萬元。黎明浩和陳嘉成向記者表示，他們不知道如何向電站投資方交代。“搞不好，我們今年都白干了。”
據何國強等鄉鎮干部和工作人員介紹，之所以現在著急拆屋頂光伏電站，是因為上面有檢查，這幾天就要過來。因此，在時間上，縣政府給出的指令是，先把核心區的光伏電板拆下來。
記者注意到，三角鎮政府3月10日發布的《關于積極參與“燈舞鄉韻”鄉村振興示范帶建設工作的倡議書》提出：“不符合城鄉風貌規劃建設的屋頂光伏嚴重破壞城鄉整體風貌，違反風貌管控規定，需積極配合整治。”但該倡議書并沒有提及拆除屋頂光伏電站的具體時間。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風貌管控之下還將有大量屋頂光伏項目需要拆除。截至3月19日，有一個鎮已有六七座屋頂光伏電站被拆除，但未來涉及改造的有三四十座，這些電站主要位于當地核心區域街道，街道長度大約一公里。而在有些鄉鎮，涉及屋頂電站拆除和改造的核心區域街道有十幾公里長。
第一財經記者在現場聽到相關鎮的負責人介紹，待風貌管控結束后，被拆除的屋頂光伏電站將允許重新安裝回去，但其中有一些需要改造。
黎明浩等企業受訪者最關心的是，這些電站何時才能允許重新安裝回去。因為時間拖得越久，電站的收益損失就越大。對此，何國強表示，政府對被拆除的屋頂光伏電站的改造，不會拖很久，等縣政府的最終改造方案確定后，改造工作就會開始啟動。
談及未來屋頂光伏電站的改造時，有鄉鎮干部解釋，和目前直接拆除的方式不同，改造就是邊拆邊改，同時進行，以減少損失。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有些鎮政府此前咨詢相關光伏安裝建設企業后得知，改造一座屋頂光伏電站的費用與重裝相當。如果按照《連平屋頂光伏風貌改造通知》的方案，高度和斜坡等改變之后，光伏支架必須進行切割和電焊，基本上也跟重做差不多了。
受訪的農戶和光伏企業代表都認為這樣“裝了拆，拆了裝”就是折騰，其中還要耗費不少的拆裝費用。
目前，對于拆除和重裝的費用，以及由拆除造成的損失如何計算、誰來出，當地尚未有明確的說法。
值得注意的是，在連平的風貌管控之前，已有其他地方的鄉鎮在風貌管控行動中對屋頂光伏電站進行了拆除。眼看各地陸續拆除屋頂光伏電站，多名光伏企業受訪者向記者表示擔憂：在城鄉風貌管控中，拆除屋頂光伏電站是否會成為一種趨勢？他們中的一些人在其他鄉鎮也有項目，下一步會不會又有項目被拆除？
“心里真沒底。”站在公司所在的街道邊，黎明浩指著兩旁的鋪面對記者說，去年這里整條街上還有二三十家與屋頂光伏電站有關的企業，但現在只剩下幾家了。
（文中何國強、黎明浩、陳嘉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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