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間擺放著老唱片和舊收音機的復古“報刊亭”，走進泰康美術館新展“未完成的時間：中國當代藝術1980s×1990s”展覽現場，映入眼簾的是“85新潮”代表人物袁慶一創作于1984年的代表作《春天來了》。
畫面上是一間典型的上世紀80年代簡陋房間，穿著高領毛衣的年輕男子側臉眺望窗外，簡樸木桌上是一本他正在閱讀的書和一只蘋果。“看到這個畫面，我們很容易就想到80年代，‘春天來了’不僅指季節，也寓意整個社會的春天。”策展人胡昊告訴第一財經，這幅現實主義風格的繪畫被視為中國當代藝術史的先鋒之作，也曾創下中國油畫拍賣的紀錄。
以《春天來了》為起點，這場聚焦中國當代藝術風貌的展覽，以43件泰康收藏珍品帶領觀眾重返上世紀80至90年代，見證中國市場經濟發展中藝術家對于“現代性”的探索與實踐。展覽匯聚眾多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有重要地位的藝術家，包括蔡國強、何多苓、劉小東、曾梵志、張曉剛、周春芽等藝術家的早期作品，也展出了兩件特殊展品：亞當·斯密首版《國富論》與奧古斯特·羅丹的《思想者》小模型。兩件展品如同時空膠囊，標記著80年代思想啟蒙與90年代市場狂飆的隱秘對話。那是在“人文”與“市場”互為糾纏的十年，也是中國經濟快速騰飛的十年。
時代情緒共振
每一位走進展廳的觀眾，都會在門口的“報刊亭”拿到一份橙色的《情緒日報》。這張報紙將上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的大事件細致梳理，結合展覽中的當代藝術作品，成為人們回到復古年代的指南。
“時代情緒共振”是展覽試圖傳遞的焦點，面對不同代際的觀眾，呈現出一種共通的情感連接，將懷舊時光散落在展覽的13個區域。
韋啟美創作于1987年的《都市之晨》、徐進創作于1985年的《零點》，都讓人直觀地回到80年代的氛圍。《都市之晨》以樸素筆法，描繪大城市晨間施工的場景，清晨的靜謐對應著社會急速發展的畫面，是當時常見的一幕。《零點》是一張具有抽象意味的繪畫，畫面中是一輛經典的綠皮火車，男人的背影橫跨在鐵軌上，鐵軌作為工業文明的符號，意味著改革開放初期人們奔赴現代的浪漫想象。
1978年改革開放序幕拉開，時尚浪潮也涌入中國。1984年，輕工業的迅速發展為服裝行業創新注入活力。喇叭褲、牛仔褲、蝙蝠袖在全國流行，人們的消費觀念和時尚追求都在那個時候發生變化。
楊飛云的《那時我們正年輕》（1991）中，畫家將自己與妻子描繪出那個年代年輕人的面貌，牛仔短褲、連衣裙、植物與家居氛圍的細節，無不顯示出熱愛文藝的青年早在90年代就具有先鋒的活力與時尚鑒賞力。
攝影師安哥的《廣州流花路邊的一對情侶》拍攝于1986年。廣州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照片中年輕人穿的皮鞋、帆布鞋、運動鞋以及汽車、摩托車，都顯現出那個年代摩托車進入大眾視野，開啟新出行方式的浪潮。
在攝影師張海兒的作品中，也能直觀地看到當年廣州年輕人的前衛衣著和精神狀態。張海兒被譽為“當代城市攝影先驅人物”，很早就蜚聲國際。在當代藝術迅猛發展的年代，拿到廣州美術學院油畫碩士學位的張海兒選擇拿起相機，用高度個人化的方式探索攝影。在展覽中，他的代表作中既有廣州當年的街頭樣貌，也捕捉了那個年代年輕人的神態，以此呈現中國經濟改革和社會轉變歷程。
重溫那個時代的藝術與生活
策展人胡昊是一位90后，對他來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更像是一個符號化的存在。展覽的策展團隊從60后至90后不等，也為展覽帶來更多元的思考方式。
“85新潮”是展覽的起點，也是20世紀中國藝術史上最重要的藝術運動之一。這場藝術潮流創造出一個新的歷史紀元，也邁出中國當代藝術的第一步，催生大量杰出作品。
“在公眾眼里，‘85新潮’像是一個符號，但是其中有著很豐富的內涵。”他認為，在八九十年代，藝術圈的主流敘事是熱烈且復雜的，也不乏冷靜的思考。
王廣義作為“85新潮”主要發起者之一，其作品《黑色理性》也出現在展覽現場。“王廣義是一個喜歡反其道而行之的藝術家，在80年代，整個社會氛圍比較熱烈，他卻不喜歡這種狀態，于是創作了一系列冷峻風格的作品。仔細看這件作品，會發現黑色框架后面有兩個類似人頭的形狀。《黑色理性》代表著我們借助認知框架去理解自身，這是他當時創作的意象表達。”胡昊說，王廣義作為“北方藝術群體”的領軍者，罕有地在作品中呈現那個年代的哲學思辨。
43件作品涵蓋油畫、連環畫、攝影、錄像、雕塑、裝置、行為、古籍珍本等多種媒介，如同時代傳感器，記錄那個年代的社會情緒與文化氛圍。
無論是畫作中筆觸間的溫暖、色彩中的活力、裝置里封印的力量，都是喚醒觀眾情感記憶的媒介，帶領他們重溫那個時代的藝術與生活。
“我們不但致敬80年代以來的藝術革新者，而且鋪設了一條條情緒與時代記憶的電路，讓觀眾能夠與藝術作品進行深度的情感交流。”胡昊說，策展團隊專門找來八九十年代的老物件，比如二八自行車和舊收音機。他們還為年輕觀眾設置多處打卡點：復古風格的報刊亭、復古照相館、情緒留影角。80年代風格的老客廳可以定格出現在與過去的交匯，情緒留影角則可以在卡片上寫下個性化的觀展感受，卡片可以放進展墻的卡槽，成為“情感博物館”的一部分，也可以帶走，成為觀展記憶的一部分。
（展覽方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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