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烏自勤工藝品公司的倉庫內，老板娘聶自勤一邊和員工們加緊打包裝貨，一邊隨時盯著貨柜情況和客戶新單。
“只要訂到貨柜就裝，不管幾點，哪怕是下半夜。”聶自勤感嘆，現在是“和時間在奔跑”。
隨著外貿濃霧暫時散開，加班趕工、裝柜出貨再度躍升成義烏外貿人的新代名詞。
誠然，對外貿人來說，抓住“90天窗口期”還遠遠不夠。
從承接廣交會溢出效應的“五一”假期，到抓住外貿局勢開啟反彈窗口，再到統籌經營戶參與一系列“義博會”海外展，以義烏商貿城為代表的中國外貿人，正涌動著新一輪內力和生機。
爆單歸來拼趕貨
4月末，因一句“美國人要就給，不要我們就換賽道”，聶自勤一躍成為火爆全網的義烏老板娘。她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接下來拼趕貨，我們努力抓住（美單）外貿的尾巴。”
高盛分析師預測，大批美國進口商將把握窗口期，向中國廠商下單、大舉備貨，“未來90天，中國出口將呈現火爆。搶占先機將成為關鍵詞。”
據央視新聞，當地時間14日獲悉，貿易追蹤機構Vizion公布的數據顯示，在美國和中國互降關稅之后，在美國下單的從中國到美國的集裝箱運輸預訂量飆升近300%。Vizion戰略業務發展副總裁本·特雷西表示，截至5月5日的七天平均預訂量為5709個標準集裝箱，而截至5月14日的七天平均預訂量飆升277%至21530個標準集裝箱。
浸淫外貿出口近20年，聶自勤創辦的自勤工藝品有限公司主營萬圣節的裝飾用品出口，包括面具、南瓜燈和各類鬼怪裝飾等，年營業額達6000萬-7000萬元人民幣。其中，約一半出口美國，長期合作客戶包括沃爾瑪等大型零售超商、批發商和地攤經濟等。此外，還有一些來自歐洲和中南美洲的客戶。
在特朗普政府宣布所謂的“對等關稅”直至中美在日內瓦舉行經貿高層會談期間，公司幾乎所有的美國訂單都暫停了。
5月12日晚十點，在中美發布日內瓦經貿會談聯合聲明后的七個小時，她收到了兩位美國客戶的訂單——幾千只萬圣節南瓜燈。
她向記者透露，目前100多萬美元的訂單正在陸續裝貨，準備發往美國。
“再不出就來不及了”。她向記者表示。
“賣全球”供不應求
與此相比，同樣是在義烏商貿城一區的蔣江平坦言，自關稅戰以來“真的就一點都不擔心。”
他向記者表示，目前已經接到了一筆來自美國紐約的老客戶訂單，根據手頭的訂單順序，“預計安排到7月底出貨”。
蔣江平的店鋪主營圣誕裝飾、禮物和節日衣帽襪子等。由于對美出口僅占年銷售額的5%，他坦言此輪貿易戰“可以說完全不受影響”。
蔣江平解釋，其主要客源來自歐洲、非洲、俄羅斯和中東等地區，占比分別達到近30%、15%、15%和10%。相比之下，“美國的單子就那么一點點，做不做都無所謂”。
他介紹稱，從5月中旬開始至8月底，公司將保持平均三天兩個集裝箱的出貨速度。
“該加班還是加班，我前兩天剛剛婉拒了一位客戶。”蔣江平道，上述客戶于3月上旬采樣詢價后，前兩天下單要求6月上旬交貨——而此時蔣江平的產能已經排至7月中旬。
早前，由于手上的單子過多，于是蔣江平把部分來料加工業務“分包”給了一位對美風險敞口較大的同行。“一個產品我可以賺兩毛錢的情況下，我就讓出一毛錢的利潤給他。”他解釋并回憶稱，“我入行時，他幫我過。”
另一方面，蔣江平觀察到，自去年以來，出口哥倫比亞和墨西哥等地的業績增長迅猛，“客戶數量翻了幾番”。他估計，這些客戶“應該都是”在做對美轉口貿易，“這樣倒騰來倒騰去，到時候買單的還是美國當地老百姓。”
美國商務部上月30日公布的數據顯示，3月美國個人消費支出（PCE）價格指數同比上漲2.3%。扣除食品和能源的核心PCE價格指數同比上漲2.6%。
內外并舉拓銷路
聶自勤向記者透露，在關稅不斷飆升的那段日子，幾乎兩天沒合眼，望著倉庫里越堆越多的貨物，一度“爆倉”的威脅讓她意識到，需要尋找其他應對辦法。
首先，工廠已經完成美商訂單約達2000萬人民幣。一方面，對于已經貼標的成品貨物，聶自勤和客戶保持積極溝通，隨時做好出貨準備。另一方面，對未貼標的半成品，在等待美國客商確認的同時，積極探索其他市場潛力。
她挑選了十幾款價格較為便宜的產品作為引流，開始主動推薦給歐盟的客戶。“這么多年來我們從來不主動找客戶的。現在不管單子量大還是量小，哪怕不賺錢，先把庫存消掉，庫存占的都是錢。”
今年“五一”假期以來，聶自勤幾乎每天都加班加點，在接待零售游客和廣交會包機客戶，以及各類采訪行程間，忙得腳不沾地。
她回憶稱，“五一”期間的火爆場景十幾年來從未見過，“天哪，真的人山人海。整個商貿城大道小道全爆滿，擠不動。”
據義烏市場官微顯示，今年“五一”假期，義烏憑借獨特的商貿基因與多元文旅體驗，成為熱門打卡地，在“進貨式旅游”概念的推動下，義烏全域接待游客277.78萬人次，同比增29.99%，實現旅游綜合收入超11億元。
“今年的廣交會，義烏專門派人到廣州招引采購商。就在五一前夕，百余位廣交會受邀境外客商們包機抵達義烏，在國際商貿城開啟采購之旅。期間，我還拿下了南美客戶幾百箱的產品訂單。”聶自勤表示。
她解釋稱，美國客戶通常一柜訂一兩款產品，其他地區的訂單數量偏小，可能一柜要裝上百款產品。“這樣廠里做起來就很累了，不同的款型要換不同的模具，以前五箱以下的單子我們不做的，現在只要庫房有貨，我們都帶一下。”
此外，她也從去年起加快布局內貿市場，年貨禮品成為主要突破口，第一年便賣出近600萬元。她向記者表示，今年稍后時間計劃在年貨和零售上再“沖一波”。
中國制造難替代
位于義烏國際商貿城二期H區的浙江胤遠光學儀器有限公司主要經營天文望遠鏡、顯微鏡、夜視儀和放大鏡的生產和出口。其中，銷量最好的一款天文望遠鏡在亞馬遜上的售價近100美元。
一直以來，該公司的望遠鏡設備基本是通過小包件“包清關”模式進入美國市場。
公司負責人陳嘉佳向記者表示，雖然運費價格曾“一天一變樣”，但整體影響不大。
據新華社報道，記者14日從商務部獲悉，美方下調或撤銷對中國小額包裹（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小額包裹）加征的關稅，將國際郵件從價稅率由120%下調至54%，撤銷原定于2025年6月1日起將從量稅由每件100美元調增為200美元的措施。
陳嘉佳表示，雖然目前美國占公司總銷售額近半，但即使在美對華關稅一度飆升至逾100%時，仍陸續發貨。且目前已恢復正常。
陳嘉佳解釋稱，這是由于其所制造的望遠鏡設備在國外沒有可替代的工廠，必須從中國進口。
另一方面，望遠鏡不同于快消品，外商斥資重新選址建廠“劃不來”。“從上游配件，到組裝車間，再到外加工，一環接一環，整個過程這條路至少要走五到十年的時間。”陳嘉佳補充道。
盡管出口步伐未受影響，但公司也已積極開拓非美市場，加大對歐洲、東南亞、南美、中東等新興市場的布局。陳嘉佳透露，2024年俄羅斯市場同比增長約50%，南美的智利、哥倫比亞等地也增長明顯達20%。接下來，陳嘉佳也會積極參與到市場推出的品牌出海行動中，通過經貿對接會、義博會境外展等形式，開拓新的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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